《芭比》，一部真正的「4D 电影」

产品邦V大

《老友记》中，莫妮卡对逃婚的瑞秋说：欢迎来到现实世界，它很糟糕，但是你会喜欢它的。

而在近期热映电影《芭比》里，主角也完成了一场出逃，以一个女性玩偶的身份，领略了现实世界，遇到过美好，也流下过眼泪。
; J" d# R# g: u. u4 w, ?9 T
不知道多少人在走进电影院前，觉得《芭比》就是个亲子向电影。因为开分亮眼，以及舆论热议，它的全球票房已破 5 亿美元大关。



《芭比》出圈还有一个原因：很少有电影像它那样，将第四面墙打破得那么彻底。

片内如同丑角的高管，片外赚得盆满钵满；银幕里的乐园、银幕外的观众席，都被粉色霸占；电影内的有毒男子气概被调侃，电影外的一星差评也被拿来揶揄。
0 A& h" D; X2 L: z0 I* X" P" ^! j: R
+ z+ t9 ]- i& u3 x《芭比》就像一个洋葱，拿来给观众把玩，你停留在哪一层都可以。电影内外，处处有真实与虚假、赞美和讽刺的对应，让它成了一部「4D 电影」。

前方涉及剧透，请酌情阅读～

落后的芭比，进步的芭比

《芭比》的主角是一个经典款芭比，她被设定为金发白人女性，有车有房有事业，也有完美身材和潜在男友，和其他芭比们，以及男性玩偶肯们，生活在芭比乐园。

4 N* J# A, W5 o: ^" i" ~芭比乐园就像架空的女儿国，芭比们担任总统、律师、医生，肯们充当背景板，高司令扮演的肯，工作就是站在沙滩上。

+ _7 f; K% {( M5 ]每天，芭比从床上醒来，洗漱，吃早餐，和其他芭比互相问候「Hi Barbie」，晚上与闺蜜开派对，像 NPC 一样从不越轨。



1 u6 j+ P/ L3 p1 C+ Z这里处处都是「反现实」的，杯子里没有牛奶，牙膏也无需涂抹，只要做出喝和刷牙的动作就可以了。房子没有墙、泳池没有水，连蓝天和圣哈辛托山都是人工造景。
2 [" k4 W6 i/ v, y2 e8 h
3 {+ b$ k1 J- U# s

( }/ h0 F1 Z% r, F为什么芭比要离开「完美」的芭比乐园，到现实世界中去？
6 ~9 q# O; U$ ]: L& s$ E1 }
因为人类设计师的消极观念影响到了芭比，让死亡的概念出现在了她的头脑里，也让她不再完美：脚掌落地了，嘴有口气了，腿上有橘皮组织了。
8 c; v" T" X  _

) q" I; f' R6 R* ~( R. K: @( \* w
# P: r: z: z, n; M$ J芭比前往现实的初衷，是找到和她有联系的那个人，让一切回到原点。
) {1 f+ O5 t" j" v) j. o5 t2 n0 x
然而，改变一旦发生，就是不可逆的，这不是坏事，而是更加接近世界的真相。

脚掌落地的芭比，在找到怪人芭比的时候吐槽了一句：「如果我的脚本来就是这样，那么我就不会穿高跟鞋。」

来到现实后，芭比的妆造也渐渐有了变化，不再那么有塑料感，皮肤有了纹理，金发开始变得毛躁，笑起来有好看的细纹，礼裙也被换成了更日常的休闲套装。



在和创始人露丝·阿德勒喝茶时，芭比的姿势小心翼翼，因为她之前没有真正喝到过东西，这次她感觉到了杯子的重量和茶水的味道，接收到了真实的感官信息。
4 \$ Z' v* L- Q: L0 R
( M  b- c( g6 |/ P' O所以，当芭比决定坐上驾驶座离开乐园，就宣告着她打破了和现实隔着的那一面墙。
; H* z6 d6 M& A' u$ `
$ M" F! e% ?2 G; X7 _9 T芭比在历史上的争议，也通过芭比乐园和现实的对比显现出来。
- i0 y9 ^+ j& Q% q! `
' k) x* P2 T: O3 G# X* q在 1959 年创造芭比的露丝·汉德勒，其实是领先于时代的。女孩抱着婴儿玩偶、扮演母亲的年代，做着不同工作、穿着漂亮衣服的成人女性玩偶，告诉她们可以拥有更多选择。
) e! a6 @) }( o( ?; }8 v


6 g# @7 `/ ~( `# B% N但被贩卖的幻想只是幻想。芭比套上西装就成为了律师，穿上太空服就成了宇航员，她们告知女孩有可能，但无法教女孩怎样做，反而是最外显的外表，带给了女孩身材焦虑。

上世纪 70 年代，争取妇女权益的人们喊出了「我不是芭比娃娃」的口号。
8 w+ Q" J8 d2 E$ f' h# p9 |

1 v% o* X# r: `5 E& C8 S( F
意料之中，来到现实的芭比，遭遇了残酷的打击，她被建筑工人凝视和调笑，将广告牌上的选美小姐误认为权力主宰，被女孩 Sasha 称为「法西斯」，难过地掉了眼泪。
. K% O) U0 s; t/ ^

4 ~' E( U; q& a+ [' p6 D
  t9 }# |4 k  M* A: y宁愿清醒痛苦着，也不要麻木陶醉着。电影里对《黑客帝国》红蓝药丸的致敬，是对芭比命运最直接的点破。
) d+ R# W% l! V7 Y- n
8 m' A- U$ B5 D8 {

% p& s2 I& @) p! z1 O( t离开芭比乐园前，怪人芭比给主角芭比拿出两双鞋子，一手是高跟鞋，一手是勃肯鞋，看似给了选择，但她只允许主角芭比选择勃肯鞋，因为她的脚掌已经落地了。
& q9 ]1 |: l1 E- [; ~  v
毕竟，见到过真实之后，也就无法骗自己沉迷于虚假。
; Z5 V+ |/ _' y7 a% z* P$ q0 \
7 D4 Y. X& C  o2 C# M; j导演格蕾塔·葛韦格不允许剪掉的一幕戏，由 91 岁的奥斯卡得主、著名电影服装设计师安·罗斯客串，她扮演了一位芭比在长椅上偶遇的老妇人。
' n9 p5 A+ M, D7 K8 Z3 P
; H9 |# Z" l  A
, Y9 @( m* s* v) \  c6 f* k. E+ j# F
涉世未深的芭比夸她「你真漂亮」，老妇人只是笑着回答「我知道」。
9 u; B9 j$ Z) a7 f* @/ {  m3 }% P
这段简单的对白，被导演认为是整部电影的「题眼」。上了年纪，长了皱纹，在刻板印象里不完美的女性，可以坦诚接受岁月的流逝，并且定义自己的美丽。
6 T7 H9 ~* S7 q6 a
在参加金鸡奖活动的时候，40+ 女演员咏梅也说过类似的话：
- G$ v- k/ a& Q) o  N
「别修掉我的皱纹，那是我好不容易长出来的。年龄不是我的敌人，我的故事写在脸上。」

自黑自嘲的美泰，戏里戏外的消费主义
+ {- Z: ~. k: Q+ `; {. t$ n
按既定轨道运行的芭比乐园并不真实，但它也有着浑然天成的权力机制，让一个性别凌驾于另一个性别，比如拥有房子的芭比从不在意，肯晚上睡在哪里。
8 D1 C! o% y  G
/ q9 B) |) s+ |7 T, l/ n+ {( c与此同时，停产的怀孕芭比，以及不修边幅的怪人芭比，也相对地被边缘化，她们的处境恰恰戳破了粉红泡泡，显示芭比作为一种商品的虚伪。
& X  R( M, _7 Q7 d- V$ H+ r; k% L
但是不要忘了，规划整个失真的芭比乐园的，不是芭比自己，而是现实世界的美泰。

8 z4 g5 s0 N3 u9 x
8 `: R* x" j8 @4 d5 u0 r) L
6 |% O% C) x2 U  F) ^! a美泰公司的内部，又将芭比乐园的景象倒置过来，高层领导主要是男性，前台才看得到女性的身影，俨然是另一个极端。
7 x& `) o" M8 e. [' x+ o# o' v
* t+ Q) R, R/ |美泰高管在电影里的形象如同丑角，却也毫不留情揭露糖水下的真相。

* E9 U$ t! C- H- H7 F. t芭比以为高管都是女性时，他们回答：「我们公司很尊重女性，曾经有过整整两个女性 CEO。」员工提议做普通款芭比，美泰高管本来不屑一顾，但听 CFO 说会赚钱时，他马上就同意了。
3 f& F$ _0 Z9 \% z4 s  y7 f% W
6 b# V1 l0 Q* {

美泰从一开始打造的就是一个幻梦：你可以成为任何人。但这只是一句空洞的口号罢了，一种促进销售的手段罢了。

" G% C' n/ j4 d. e当大众的消费口味改变，更喜欢像他们自己的忧郁芭比、普通芭比，美泰也愿意去做对应的改变，不变的是消费主义本身。

7 c9 t: ?+ i& M6 M电影之外，《芭比》也让美泰的业绩变好了。到 2027 年，《芭比》预计将给玩偶行业带来约为 140 亿美元的收入。
) @# u6 U7 G" ?5 a& r, r# X

* x3 Z" M! l& @
导演格蕾塔·葛韦格暂时没有拍摄续集的打算，但是美泰高管希望开发一个 IP 宇宙。
* ]6 ]+ z; Q- E6 @- Q+ d" c
《芭比》的商业运作不止如此，简直成熟得令人五体投地。

* `: d1 Y& o3 m1 h1 J) J% w全世界都是一片粉色的海洋，纯色广告牌存在感极强，主演身穿经典芭比套装亮相红毯，和 Zara、名创优品等品牌的联名更是让人应接不暇。
) W5 n# G4 G5 r: V. d

! D, C. B6 z. S* N% C
. p+ B6 t# \# i9 W- j4 |; }0 z' ~
- j" R/ b( F6 b8 l; i' Z, O
1 \/ q' @8 B$ ?很多粉丝也特地在观影时穿搭粉色单品，影院正逐渐成为乌姆里奇喜欢的模样。
" S, l6 B0 @' K9 Q0 z
. v; n7 ?( o$ g更为讽刺的是，不少女性在芭比盒子装置里合影，这招致了不少批评，因为盒子恰恰是芭比努力摆脱的东西。出逃的芭比触了美泰的逆鳞，所以被骗着回到盒子里，继续做一个玩偶的春秋大梦，但是芭比并没有上当。




. K$ m8 r; O, O2 ^6 i0 W; W' Z
% r0 r; b! r; \9 W+ D这些瞬间让我们意识到，《芭比》是一部大预算的商业电影。

当然，华纳不是慈善家，拍电影怎么可能不希望赚得盆满钵满。但极其成熟的商业运作，和《芭比》主题形成了反差，先是戳破了消费主义的虚伪，然后又反面构造了它。
# r9 L  {) ^: v! v
鲍德里亚早就下过论断，消费主义可以包装一切然后贩卖，反消费主义可以是商品，表达某种态度也可以是商品。
* ^/ s1 C8 v7 O5 V7 p  L8 i& h# {
不管你喜不喜欢芭比，你都看了两个小时美泰对芭比形象的公关。

, q2 M" Y$ b5 i$ n
/ v0 a% U7 H! L% w# T
/ T$ H  S& w  h+ D& R2 {在这个维度上，将芭比看作一部大型玩具广告也可以。时代变了，如果要讨观众欢心，那当然懂得自黑自嘲，先把箭扎在自己身上。
: s* V/ E! v: j) b( S
4 u: \9 d$ @6 F# G; h( v; i4 e2 W但无论美泰如何为自己正名，都无法遮盖芭比娃娃诞生之初，就是一种华美而空洞的想象。

& b* `  i# l* f/ p7 t' Z# {比起美泰，更值得关注的是《芭比》的制片过程，是主演玛格特·罗比让它成为了可能，也是她推动讲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芭比故事。

5 k5 X. u- P7 l) X5 @8 W( W
$ M+ w! q( r7 k( `
7 z: c1 g4 I% \3 p, R玛格特·罗比带着自己的制片公司 LuckyChap 和美泰 CEO 谈判，吸引了华纳公司入局，找到了导演兼编剧格蕾塔·葛韦格。比确认主演更早的，是她的制片人身份。

毕竟，我们不是在真空的芭比乐园，文化产品本就由消费主义所构筑，由消费行为做投票。从老树发新芽，从旧土壤讲新故事，是商业世界的盈利手段，但至少一切是在进步，把美丽但过时的符号全部打碎了，观众们才乐意买单。

戏剧的舞台，真实的命运

0 Q& d, d- U$ d- E9 i* A电影最「假」的部分，可能是芭比和肯都没有生殖器，他们都只有社会性别，而没有生理性别和生殖属性。
8 `6 K% c6 P# N) ~3 h9 V: |: l( z
肯问芭比能不能留下过夜时，没有任何延伸义。



# }  A4 p: Q0 O, y( T但也正因为芭比乐园的「假」，让芭比和肯抽象成了简单的性别符号，并让他们之间的博弈在戏剧化的舞台展开。

2 ^: b  @- T/ I  Y* a当肯从现实世界学了一套父权制理论，很快洗脑了芭比们之后，芭比又很快以牙还牙地反洗脑，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场「儿戏」、一场「表演」，当不得真。
0 k0 z7 K( _, }) {2 e# g
+ u$ O7 W8 V2 f9 h" U肯是怎么洗脑芭比的，电影里没有细说，但父权制书籍似乎就够了，或者说在芭比乐园里，肯仅凭性别就能实施统治，一如之前芭比凭性别占据主导，本质上他们顺从了同一个逻辑。

3 P# ^! x- r5 }( ^$ x# H
1 t- }$ ]+ d5 M8 |; Q
现实世界当然不是这样的，男性和女性都没法无往而不利。MBA、医学硕士和救生员证书，将肯的野心扼杀在了摇篮里，只能回去在芭比乐园暂时称王称霸。

哪怕自称把「父权制」隐藏得更好了的美泰，也把各种浓缩的父权符号摆放在了台面上，工作的格子间、开会时上下级的接力传话、高管专属的电梯按钮，突出一种等级严明、不近人情的强权秩序，深怕观众看不出来。
+ q+ w9 B7 \5 t
6 u9 h! e7 Z) ?9 R, e: L* ^/ a而芭比们打败肯的一个手段是「装傻」，向肯们请教 Photoshop、《教父》剧情，从而引他们上钩、让他们放松警惕，这是对部分男性热爱「让我教教你」的反制。
) B: |% [$ f" g2 V; o0 n$ z


- C2 u. ^1 e) O, B/ L' ^其实，肯的「出厂设置」就有问题，他在美泰的设定里，和豪宅、跑车、宠物狗地位相近，是芭比乐园的第二性。
# r1 z+ V+ d1 @% z; i: t
6 W( f, }9 S4 ^( r: B3 b! G$ I最终，电影的落点从女性主义来到了存在主义，不管是芭比和肯，谁都不该是谁的附属品，打破了强权社会的非黑即白、零和博弈。
' v) A% e7 r& G* ~  E; a" }3 ]
为《芭比》出圈推波助澜的一段台词，是美泰员工 Gloria 唤醒芭比的高光演讲。

& _# Y7 {' W6 N/ E. c0 \3 d9 I这个片段有明显的说教味，不那么「电影语言」，反而像是 TED 演讲现场，但内容该说的都说了，也在社交媒体上疯狂传播了。



某种程度上，导演是为醋包了饺子，不少玩笑是面向男性的，同时也是面向女性的，更重要的是被看见和被讨论，一如现实里我们所看到的结果，一星评价和五星评价相互争锋。
' K/ E- q0 F+ L4 l; X# O% M

0 W6 r, h3 o6 B3 R
▲ 把芭比差评 P 在海报上.

, L; K, g& g9 r5 D6 I6 D电影结尾，芭比选择来到现实世界，造访妇科医生，成为一位真正的女性，全然接受自己的性别。
% H6 X+ a8 V7 ^5 f, e4 T' D" U
这也呼应了芭比刚到现实世界时，当接收到他人不友善的打量，她无所谓地说，自己和肯都没有生殖器。

我们也不能忘记命运的齿轮何时开始转动。芭比回到现实的初衷，是因为人类让她意识到了死亡。这个人类，就是美泰员工 Gloria。
1 _: R) \5 r- O% K& D$ t5 C
. X, O2 r, @- P7 {2 a" y% q
" p% z" b% Y2 l1 L. l& W: s6 Z
她是一位女儿的母亲，也是芭比娃娃爱好者，工作单调、女儿叛逆、婚姻乏味，不知不觉将压抑的内心，寄托在了芭比娃娃的设计之上。
6 N: u1 i6 N" h! d
芭比乐园里没有真实的男女，每天都只是一场剧目演出。但在最终，芭比因为人类真实的苦恼，脱离了完美而虚假的玩具世界，开始和现实建立连接。

在芭比决定回到现实时，电影画面闪过一段蒙太奇，展现女性在生活里的真实模样，这些都是导演从剧组人员那里收集而来的。

4 o7 {1 s  w. u6 ]; r# Q' m故事停留在了这里，不必再讲下去了，芭比真正地从第四面墙走出，像其他任何女性一样，在现实里继续她的生活，见自己，见天地，见众生。
) D6 \/ u* o1 [+ e
来源：爱范儿
) E5 P6 I* j7 D